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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有木兮木有枝(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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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有木兮木有枝(六)

莊夢剛上車,手機就震動起來。她摸出手機,難得是胡晴的名字。

她以為是還有什麽話沒有來得及說,打開信息,上面字體方正端莊,寫的是:你爸對你的表現很不滿意,莊夢,你最好知趣點。

她看了半天,實在是看不懂胡晴這句話是什麽意思,也懶得打電話回去問,大概率打回去都會被罵一頓,還不如知趣一點,表示明白就行。

她想放回手機,手機提示又是一條信息,依舊是胡晴的,這才她終於從字裏行間裏明白了她上一句話的意思。

她說:錢省著用,沒什麽事就不要回來了,來回耽誤時間學習,期末考試考不到全班前三,你自己看著辦。

她盯著信息發了會呆,車裏各種混合的味道讓她皺著眉,不禁拉緊了扶手,盡量忍住心裏的惡心和不適。下了車趴在垃圾桶那兒吐了一會,緩了緩,去超市買了些日常用品,這才慢慢朝著學校走。

她只覺得渾身痛,渾身軟,不想動,不想想。

宿舍裏的人還沒回來,她把東西放好,直接癱在床上。連著兩晚沒有睡好,和胡晴睡她不敢有太大的動作,又容易驚醒。

莊夢是被手機的震動吵醒的。

她皺著眉迷迷糊糊接起電話,那邊傳來沈若初淡淡地嗓音。

“在休息?”他問。

“嗯…”

“不舒服嗎?”

她困得不行,閉著眼只覺得吵。

“嗯…”

“那你好好休息。”

“嗯…”

隨手把手機壓在枕頭下,莊夢又睡過去。

這一覺睡得死,直到快上晚自習了,文英和唐招娣才叫醒她。她揉著渾身酸痛起來,看了看時間,還有二十分鐘。

朝著兩人道了謝,她端著盆去洗了把臉,漱了口換了衣服,才趕緊去教室。

上課鈴剛好敲響。

白川一本正經的在看小說,莊夢不經意間註意到他衣領下有淡淡地吻痕。她想了想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,說:“白川,雖然不太好意思,但是想請你幫幫我。”

白川一臉奇怪問她什麽事情,她抿抿唇說:“你能不能教教我,你是怎麽學習的?有沒有什麽訣竅之類的?”

“也沒什麽吧?就是多做題多看書?”說著他想起來,“我這裏有關於歷年的高考真題什麽的,是我從舊書市場淘到的,都是以前的題目,你要不要看看?”

莊夢千恩萬謝,白川湊過來問她:“怎麽突然這麽努力?以前你可是能拖則拖…”

“什麽能拖則拖,我以前也很努力的。只是現在想加倍努力。”莊夢埋怨地看著他。

白川把他的那本“秘籍”抽出來,放在莊夢的桌上,說:“你隨便看吧,我需要的時候再找你拿就行。”

這本書已經很舊,莊夢輕輕翻開,不由得有些驚訝。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,全是白川的筆記,解題思路或者一題多解的算法等。整本書簡直堪稱寶藏。

原來優秀的人,也會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,悄悄努力。

莊夢直接抽出今天剛買的一個新筆記本,她打算把整本書抄下來,包括白川的筆記。

既然要努力,那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,渾渾噩噩的過日子。

連著三節課,莊夢一直都在認真地抄著書。上面的題幾乎包含了所有科目,遇到不明白的,她還會向白川請教,為什麽要這麽算,為什麽會覺得是這個答案。白川也一一給她指出,有時候不確定他自己的答案對不對,但是他會說他為什麽會這麽去想,涉及到的知識點等。

莊夢只覺得白川是真的厲害。

不過才抄了幾篇,筆就沒了墨,她看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,分了紅藍黑的三種不同顏色,為了區分不同的知識點。

然後她就想買一盞屬於自己的臺燈了。畢竟這本書真的很厚,不多花些時間,她怕自己根本抄不完。

白川敲了敲她的課桌,她擡起頭,另外的三人正在朝著她擠眉弄眼。

“吃飯去呀。”夏微菱說。

“我不大想吃,你們去吧。”

沈若初有些疑惑,“你看什麽這麽認真?”

白川立馬道:“我借給她的歷年高考真題,這不都抄了三節課了,動都不動一下,從未見過她如此認真。”

莊夢立馬把書本收好,拿好書站起來說:“我還有點事,你們自便。”

說著直接繞過一臉懵逼的三人,謝矜言已經等在他們教室門口,見到莊夢問她:“他們呢?”

莊夢擺擺手,腳步不停,說:“在後面。”

謝矜言立馬道:“你去哪裏?”

“有點事,先走啦!”莊夢快速下了樓梯,想了想先回了宿舍,拎好保溫瓶後這才下樓,去小賣部隨便買了一盞最便宜的臺燈,順著路去打熱水。

腦袋裏全是剛才的題目,打完熱水她直接回了宿舍,隨便洗漱一番,趁著洗漱的時間給臺燈充電,能用一會算一會。換了衣服戴上耳機就坐在床上繼續抄筆記。

直到謝矜言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,她掀起眼皮看到她,這才摘下耳機,說:“怎麽了?”

謝矜言皺著眉:“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。”

莊夢見文英和唐招娣都在宿舍裏,把耳機放下,又拿了書本把桌上的習題蓋住,站起來揉了揉酸痛的肩膀,輕聲說:“出去走走吧,累。”

謝矜言跟在她的身後,莊夢問:“有煙嗎?我沒買。借你一支抽抽。”

“賞你了。說吧,你很不對勁。回去被罵了?”謝矜言點上煙,問她。

莊夢找了個位置坐下,點上煙說:“沒有的事情,就覺得該努力了。”

謝矜言吐了個煙圈,“說實話。”

“這就是實話,再混下去有可能明年咱們不能見面了。”莊夢攤著手說。

“什麽意思?”

莊夢把手機拿出來,翻出信息給她看,“就是這麽個意思,前三。”

謝矜言皺著眉看完,把手機還給她,不發一言。

莊夢滅了煙,謝矜言拍了拍她的肩膀,說:“找白川幫幫你,這個我無能為力。”

“你不吃醋?我這麽天真可愛活潑善良的小美人每天和他朝夕相對,你不怕嗎?”莊夢笑著問。

“欠打了是不是。”謝矜言盯著她。

莊夢嘿嘿兩聲,摸了摸鼻子,站起身說:“回了,我的時間不多了。”

謝矜言把煙塞在她的手裏,“有需要幫助隨時告訴我。”

“嗯,知道。”她想了想繼續說:“別告訴他們。”

這個他們,指的是白川,夏微菱和沈若初。

謝矜言點點頭,也不問她為什麽,只說:“加油,但註意身體。”

兩人各自回了宿舍,白天睡夠了,晚上洗了冷水臉愈發精神。她翻開書,閉著眼回想了一會兒自己寫的內容,這才提著筆,接著抄後面的內容。

直到宿舍熄了燈,臺燈的燈光也弱下來,她才收了書本,文英和唐招娣已經微微打鼾,莊夢躺在床上想,這樣還不夠,不管是區一中也好,還是胡晴也好,這樣的程度完全不夠。

調了鬧鐘,躺在床上滿腦袋都是今天的題目,題目的答案和解題思路。然後越想越興奮,根本睡不著。

她又翻身坐起來,打開手機的手電筒,盡量只照到自己這一方角落裏,讓那光不那麽刺眼,翻開書繼續抄。

心中一旦有了一個目標,反而覺得時間過得很快。直到天蒙蒙亮,她整個手指發麻得厲害,手機電也沒了,這才放下筆。

文英和唐招娣還在睡著,她輕手輕腳下床,無聲伸了個大大的懶腰,又活動了一晚上維持坐姿發麻發僵的肩膀和脊椎,這才拿著盆去廁所洗漱。

洗完之後,輕手輕腳穿好校服,拿著書直接朝教室走。教室的燈還黑著,看來今天她是第一個。

她只開了一盞燈,抽出書來,捂著耳朵開始背。

直到把這個學期所有學過的課文全部背了一個遍,又背下了註釋,沒有遺漏的地方,這才重新換了一個科目,繼續背書。

早上她不想做題,做題會讓她有些昏昏欲睡。

莊夢捂著耳朵,整個世界裏只有自己的聲音。文英和唐招娣到教室的時候,頗有些驚訝,但還是沒有打擾她,只默默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。

教室裏的人多起來,燈也全部被打開,背書聲有些吵鬧。她放下手,世界的聲音都變得清晰,看了看時間,準備下去吃早飯。

因為高二和高三提前回學校,學生不齊,早上就不用跑操,就多出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看書。

莊夢隨便吃了些東西墊了肚子,回到教室時發現白川已經坐在位置上了。

白川看到她也有些驚訝,他疑惑道:“你起這麽早做什麽?”

“向你學習呀。”莊夢說。

既然沒有白川那樣的腦袋,那她就試試能不能笨鳥先飛。盡人事聽天命。

見莊夢捂著耳朵一副外界與她無關的樣子,白川默默自己拿著書,隨意的翻著看。

莊夢背得忘乎所以,直到身前的書本被人擋住光這才疑惑地擡頭。

她擡起頭看著面前的沈若初,慢慢放下捂住耳朵的手,笑著問:“吃早餐了嗎?”

白川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。

沈若初坐在白川的位置上,莊夢見他不說話,也就不管,繼續捂著耳朵認真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。

捂住耳朵的手被抓住,沈若初盯著她說:“你是不是一晚沒睡?”

莊夢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,掙脫出自己的手,說:“沈同學,你管得有點寬。”

沈若初皺著眉,盯著她:“莊同學,我只是覺得你該休息,你的黑眼圈很重,眼睛裏全是血絲。”

莊夢收回自己目光,垂著眼淡淡道:“你沒吃早飯的吧?快去吧,不然一會人就很多了。”

“我想你陪我去。”他說。

“你不是已經學會怎麽刷卡了嗎?別鬧了。”

“你覺得我在鬧是嗎?”

莊夢只覺得煩燥,深吸一口氣壓著不耐煩說:“大清早的不要說些有的沒的。你如果不想吃,也不要影響我,可以嗎?”

沈若初這下是真生氣了,連莊夢都感受得到他渾身散發出的憤怒氣息。看著他離開,莊夢默默捂著耳朵,繼續背課文。

沈若初連著兩天都不再和莊夢說話。即使是一起吃飯,坐在莊夢的身邊,也一句話不說,淡淡聽著她們聊天。

莊夢也忙得要命,除了吃飯拉屎,幾乎能用上的時間一點都不浪費。除了上數學課的時候會昏昏欲睡,偷偷趴在桌上補補瞌睡,但凡不是數學課,都無比認真,能看書刷題的時間,多一分鐘算一分鐘。

這下連白川和夏微菱都註意到她的不對勁了。

他問莊夢:“你們是不是吵架了?”

莊夢手指不停,還在繼續寫著老師發的試卷,半晌擡頭道:“你剛說什麽?”

白川皺著眉,“你最近是沒睡覺嗎?黑眼圈這麽重?”

莊夢打著哈哈,“秋老虎嘛,晚上可能睡得不是太好。”

白川沈思著轉頭去看另一邊一臉淡然地沈若初,又看了看努力刷題的莊夢。

莊夢見他什麽也沒說,繼續沈浸刷題。

不過兩個月的時間,歷史老師已經通知他們要趕緊找高二年級下學期的課本。政治和地理也很快,不到三分之一的書本;語文課除了重點的課文,幾乎都讓他們自己看,老師根本不說,反正說了也不會考。

除了數學要慢一些,好像所有課程的進度都很快。

他們取消了半期考試,畢竟現在課本都已經快上完了,她還在思考怎麽去找高年級的學生,借他們下學期的課本來上課。

在國慶假期結束之前,老師們發下試卷,這次測試,不會公布排名。目的是看看他們這個學期目前為止對於知識的掌握情況。如果沒什麽大問題,就要進入下一輪的學習。

為了彌補高二和高三學生的短暫假期,趁著高一年級回來的間隙,他們考完試,下午的時間不上課,可以休息幾個小時。

考完試的當天,莊夢本來打算好好睡個午覺,畢竟這幾天她幾乎沒睡過一個整覺。謝矜言卻來找她,站在宿舍門口給了她一個眼神。

剛摸到天臺,謝矜言開門見山:“你和沈若初怎麽了?”

莊夢裝傻,“什麽怎麽了?”

她點上煙,說:“你們倆一個賽一個的沈默,是個傻子都看得出來不對勁。”

莊夢就嘿嘿的笑。

“我其實不太懂,但還是想問,那晚你們發生什麽了?為什麽回來後像變了個人,我指的不是學習方面。”謝矜言看著她問。

莊夢找了塊地方坐著,摸了煙出來叼著並不點。她嘆了口氣,說:“很多事情我說不清楚,但是我清楚明白的知道,我們不是一路人。”

謝矜言也吹了吹灰,坐在她旁邊,“你總是想那麽多做什麽?”

莊夢看著她說:“上次你不也和我說,會覺得自己配不上白川嗎?你其實也會想的吧。”

“我雖然沒有什麽經歷,但是好像也知道些了人生的定律。我現在努力一些,是不是就可以逃脫掉這樣的命運?能夠為自己多活一些?你說過的,人總是為了自己活。但我看到的事情都不是這樣,似乎人都是為了別人活著。”

她終是摸出火機點上煙,繼續說:“我不知道所有的母親在懷上孩子的時候,是不是都會對他寄予世界上最大的期待。還是說只盼望著孩子能平安健康長大就好。幼兒園的時候比懂事聽話,讀了書開始,比成績,比分數,比獲獎證書,比興趣班,比學校,比老師…畢業以後,比工作,比工資,比體面;結婚了呢?比媳婦或者比女婿,比房子,比工作,比孩子…人生就像是個死循環,好像怎麽都解不開。”

“從小,所有人都在告訴我,你一定要好好讀書,考一個好大學,有一個好工作,找個好老公。似乎我不斷讀書的意義只是為了找個好老公,光宗耀祖然後生孩子帶孩子,把孩子培養成所謂的人才,我的使命就算完成。但是沒有一個人告訴我,學習是為了讓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,去自己想去的地方,是為了增長你的見識,讓你在遇到事情的時候能有屬於自己的思考和屬於自己的豁達。讓你能夠擔得起萬千的燈光和掌聲,也能承受世間所有的風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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